又见巴黎

 重游巴黎,一切都似曾相识却又显得陌生。我知道巴黎没变,变了的是我的心情。一星期的走马观花,就是十次也不可能把巴黎看清。我想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想看的那个巴黎。   卢浮宫里依然是人挤人。妹妹和她姐夫立即迷失在艺术的殿堂里,我则手提两个水壶领着一对表兄妹在那光光的水泥地上滑跟头。维纳斯与蒙娜丽莎还呆在原来那个老地方,围着她们的人可不是原来那些了。那一幅不知什么人的作品,一个少女和骷髅,依然半明半暗。她搂着的是她已经死了的爱情吗?为什么两年过了,她还是那样静静地搂着,没要放开这骷髅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打算。   凯旋门外大街上的彩色水池依然象内裤一样花哨。如果穿上外国人在海滩上常穿的也是这种色彩的短裤,再搂一个美人儿,站在这水池边照张相。那么即使没钱,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小二流了也就全齐了。我觉得巴黎最轻佻的不是那破破旧旧的红磨房,而是这条街头那些让人眼花的颜色和怪里怪气的雕塑。我纳闷,保守正经的德国人的领带也经常是这个色调,可能是要把在别的地方关起来的骚情,都从这腰带似的物事里发挥出来吧。   在我们都走神儿的时候,小外甥女儿又把包手的纱布全弄湿了,对她来说这只是个可以洗手和玩水的地方。   罗丹塑出来的人物一个个都作出充满感情的动作,特别是那些热恋中的男女。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想表达些什么,每一块肌肉都散发出欲望。俺小外甥女儿看懂了每件的胳膊和手,所以不管到哪个跟前都要和人物握握手,手不在外面就拉拉胳膊,看能拉出来不。奇怪的是,她一次也没去抠那些暗淡无光的眼睛。当她看见一堆朝上伸着的各种各样的手时,不知怎么办才好了。楞了一阵说了一句:“不咧!”跑了 。   我觉巴黎人安然自得,对游人见怪不怪,没有德国人看外国人那种掩饰着的反感。可是当我们想逛逛服装店时,却受到了一次很不友好的待遇。那本来也是一个十分一般的商店,我们也只想去看看价格。在门口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竟然不让俺们进。她见我们纳闷就指了一下我们的随员,我才发现,童车里俺的小外甥女儿,左手持一红烧鸡腿,右手正伸得开开的,用巴掌把一块抹在耳朵旁边的酱油冻冻儿往嘴的那个方向蹭,一时半会儿她可能还完不成这个工作。旁边她表哥手上正舞着一根不知何时捡来的树棍子,上面还带着 不知道哪次浪漫的细雨中黑色的泥巴。   她竟然不觉得可爱!   早就喜欢了毕加索的简炼与透彻,但是在那座盐商的家里,我还是被撞击的昏迷了。脚步不属于我的腿,眼睛是全身唯一醒着的部件。进门处就是两个让人不忍离去的,但好象用家废物随便堆成的雕塑。在往里面是那些充满了我无法达到的想像的,看似随心所欲的线条;那些不知道怎么样的灵感迸发才涂进去的,然而是那么的温柔协调的色彩;还有那些被他看似天真调皮,但又满腔激情地搬乱了套的人,让你看着就觉得人们没有照那个样子长简直是罪过。   二楼有一幅浓彩重墨的油画,一个黑大个子象斯大林一样昂首阔步于一船头,其余人作紧跟状立于身旁,左右还有红旗飘扬,简直一个三突出的典型。我细看才知道那不是这里展出的别人的作品。是老人家自己的,按年代算应该是十岁左右的时候干的。   一个外国人毫无爱国的野心,把自己的遗产和遗产税全部都留在了法国。难以思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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