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Milwaukee

Milwaukee是个很好的城市。

说到哪个城市好,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准,大约是因为住过,经历过一些,也存留一些想念——那就是个好城市吧。

从加州和纽约一路走去Milwaukee,路上的陌生人闲聊听到计划中的目的地,都会稍微表露一些歉意:哦,去Wisconsin念书,是麦迪逊吗?那里很冷哦,哦不是麦迪逊?哦,那也很好。那也很好?多么勉强。好与不好,什么标准呢?冬天很冷?不够繁华?

可是我厌倦了长夏无冬的炎热,更不喜欢四季如春的慵懒。我小的时候,年轻的时候,和爸妈一起住的时候,四季多么分明。我年年盼望下雪,因为如果昔年很冷,来年夏天家里总要张罗着缝个更厚的棉袄——哪怕根本就说不上漂亮厚厚的,大花棉袄——盼望的快乐也足够填满一整个秋天。 然后就盼着“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,刺骨的寒冷”——小时候的作文,要文采的话,总少不了这句形容词。

其实我始终没有在Milwaukee住过。直到转学前,半年的时间,我一直住在叫做Grafton的地方。那是距离Milwaukee半小时高速公路车程的小城。在那年的下雪以前,我都没有进过城——Milwaukee是个大城市。后来和同学熟络了,他们带我进城,不知道为什么提起,说他们在北京的朋友称Milwaukee叫做“米城“。我真的为这个称呼笑乐很久。米城。

Milwaukee在湖边。有水的城市自然是美的。心里也一直觉得它很漂亮。大区域上,Green Bay也算这个城市的罢? 名字好听,一直记得。刚才说过,好多人听说了这个城市,都是抱歉的表情。我不懂为什么很多人都拿自己的喜好来同情别人。唯一为我高兴的,是在从纽约去Milwaukee的飞机上,一个19岁的女孩子发现我是她的校友——她好开心,一直说,校园有多棒,同学有多么亲切。

后来我的确感受到小的校区的好处——老师同学几乎把你当成自己家人,不厌其烦地帮忙,很主动地把笔记复印好塞进我的信箱。我记得曾经夜深不想回家,和朋友在大街上兜圈子,

落寞的红灯前的等候,车里低低的是李宗盛的声音……“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,这么多年还忘不了……“其实,有个人的影子在心里徘徊不去仍然值得庆幸。为难的是,只留下自恋的心结,空空荡荡,无所适从。爱情不一定很伟大——往往把人的自私,自恋,自怨自艾暴露无遗。所以朋友是最重要的。哥们义气比儿女私情要久久长长。那时候常常在晚上和同学去POP. 其实我们也没有钱,不过总是要挣够喝酒的钱。有个叫小白的同学,很喜欢诚恳地问,今晚喝酒去?然后会一起去,很认真地只喝一杯啤酒,喝到我们起身离开。自然他的酒钱总是另外的人付——后来居然听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小白找了个台湾妹妹相好,电话里他们说,小白最近戒酒搞统战。

我还记得那年的大年夜,我在学校的小餐厅打工,炸了一包又一包的薯条和HOT WING, 对着小窗口高叫“ORDER UP",烤焦了两个PISA... 后来要回家的时候经过琴房,听见有人唱韦伯的《歌剧魅影》,

THINK OF ME, THINK OF ME FONDLY..."歌声在寂静的夜里弥漫,象是门外的浓雾一点点扩散到夜的深处。那歌声……婉转盘旋着安慰了有些寂寥的人心。

生日的时候也和朋友去一间小餐馆喝酒。同去的朋友之前也在深圳待过,她已经有些年纪了,一些小男生很不愿意和她周旋. 其实女人单身在外,也不过是需要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忙,比如装个软件,教教开车什么的。她对有些人的无礼视若无赌,总是呵呵笑着请人帮忙,对于被拒绝已经做到毫发无伤.物伤其类——女人都是会老去的,看到她的坦然,我对于韶华流逝的感伤反而显得很造作。所以只请了她。她很得意地带我去那家小馆子,说,我们可以唱卡拉OK。她的嗓子到没有老——唱“双飞燕“,老板也忍不住跟上来唱男声……粤语的老调子很有些缠绵,我想象着她十年前初初南下深圳的样子。

后来离开Milwaukee,在朋友家白住了一个礼拜。每天他们很开心地回来,做饭,我还傻乎乎地嚷嚷着出去吃馆子——他们后来说,虽然是朋友白住,却因为是个女孩子,让他们有回家的感觉。结果,那间空着的房子,居然就这么一直派用场了——有老公先毕业离开的女生都过渡性地住一段时间。直到后来住了个专门和白哥哥深入沟通的女生,终于雀占鸠巢——朋友自己离开另觅寒舍。

离开之前自然有理由到处玩乐。我们去uwm打保龄球。没有想到我在非常的低调以后一路领先,每局开始都设了赌局。谁输谁请客吃饭。所以我如果回Milwaukee可以白吃白喝一阵子了。

想起那天的赌局,真是扬眉吐气。于是也就搞笑——在我起步助跑将要投球的时候,总听见后面一声怪叫,或者某人做个鬼脸什么的分散我的注意力。离开米城的那天,天气很好——要回去加州,也不太留恋米城的艳阳吧。在机场把行李托运,刚开始登机,一个朋友就冷冷地说走吧,一路保重。我虽不是欢呼雀跃,可离开却是自己筹划已久。

名校的情节有时候令人很愚蠢——对于我这么个IQ平平的人来说,更显得可笑。于是很客气地挥挥手就走了。他们离开,没有回头。我们后来一直通电话,友情也一直越来越深厚——问道为什么送别的时候那么淡定,他说,送朋友走是最不喜欢的一件事。可是,我们这一路,越走越远,越来越清楚地是,人生不过是不断地看海市蜃楼,不断地失去好朋友……

Milwaukee留在记忆里的,就是这种温暖的情谊,很醇,很沉静……也有些忧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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